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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安》

文/八分之一宝贝【损色言情】

摘/大辽那位小公主竟捡回来一个相貌极好的痴儿。

隆冬腊月,北风凛冽,冷的刺骨,从安公主,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小公主,正赖在榻上不肯起来,屋外的寒冷与屋内无关,三匀香的袅袅香气氤氲在暖烘烘的屋子中,从安公主最不喜寒冷,所以屋内的地龙每天都要烧的旺旺的。

“公主,大典要开始了,宫女书兰轻声提醒从安只好慢悠悠起身。

“书兰,更衣”从安公主娇娇软软的声音从帐中传来,大宫女书兰忙叫宫女鱼贯而入,伺候公主更衣。

不一会儿,只见镜中的人容色明丽,三千青丝梳成倾髻,朱唇娇艳,眉似弦月,眼波似水,眼角的泪痣被描成一朵小小的辛夷花。

“公主今天真美。”

从安公主满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笑着说“书兰你这头发梳的越发好了呢,等本公主回来有赏哦!”

从安虽是公主,平日里却一点架子没有,宫里的人都知道,能在从安公主跟前侍奉是福气呢。

今日从安公主及笈,皇帝为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准备了盛大的典礼。

鼓乐震天,虽有寒风,却晴空万里。一派喜悦热闹,从安盛装出现在众人面前,高位上的皇帝和皇后慈爱的看着她一步步走上殿前的阶梯

可忽然,喜悦的气氛被远方战鼓声震碎,从城墙看去,乌压压的人马向皇宫逼近,铁骑声如雷贯耳,一下一下踏在了从安公主的心上。美好的画面被战争撕裂开来,父皇和母后就死在自己面前,从安心如刀割,只见那人骑着高头大马,脸上带着鬼魅般地面具。

“不要!!”

从安在噩梦中惊醒,醒来屋中仍有三匀香的余香萦绕屋中,软榻,锦被,还有金丝软枕,明明都是华贵舒适的东西,但这一切都令从安无比厌烦。比起这些她宁愿回到西北苦寒之地,日子虽苦却仍能保留一分身为公主的骄傲与尊严。

梦中之景并非虚幻,五年前,从安及笄那日,南国派兵突袭大辽,父王母后惨死,兄长和姐姐不知所踪,而她,被敌军软禁流放于西北苦寒之地。最怕冷的小公主,也不得不接受这一切,从安一边艰难的生活,还一边打听皇兄历郜和皇姐乐萱的下落。几度想要结束生命,都靠着找到皇兄和皇姐的信念又活了下去。

后来,从安意外捡回一个痴儿,看起来已经是个成年男子的身量了,心智却如七八岁的孩童。不过不缺蛮力,干活倒是不含糊,有了他,从安的日子过的轻松许多,但也只是食能果腹罢了,不过,那痴儿到是很听话,多了一个人的陪伴终究是好过自己苦苦熬日子,从安已经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可谁知造化弄人,痴儿在一年前突然消失,再归来时,他身着战甲,又回到了她的身边。从安想到这,自嘲的笑了笑。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痴儿竟是南国太子晏华。不顾从安反对,晏华将从安带回了南国。就养在行宫中。从安想离开去寻找历郜和乐萱,但奈何晏华的手下将行宫围的死死地,每次和他提起,晏华总是避而不谈,如今从安已被关在这里一月有余。

烛火跳动,此时屋内温暖如春,从安有些不太舒服,脸色苍白,在西北那些日子,本就娇生惯养的她由于过度劳累,身子变得十分虚弱,从安的心里一片冰凉,她不知自己还能活多少时日,更不知这般的日子还有什么盼头如今的锦衣玉食比起西北的日子不知好了多少,她之前虽有些娇纵,但并不是什么都不懂,从安也有自己的尊严,南国灭了大辽,而她却生活在仇人的屋檐下,她实在不知如何面对晏华,也不知如何面对已故的父母。

第二日。

“太子驾到!”宫人尖细的嗓音在大老远便听到了,从安懒懒的回到榻上,放下帏帐,缩进锦被里,丝毫没有面见太子行礼的打算。

吱呀一声,门被人打开。

“安安。”

那人柔声唤从安,从安并不答话。

太子晏华面对从安的冷漠,并不生气,挥手令宫人退下。晏华在屋内扫视了一圈,坐在案边,不急不慢的翻看案上摆放的东西。大有一副你若不起,我便不走的架势。从安在锦被内仔细听着那人的动静,就是不肯起来。

忽然听晏华吩咐到“摆早膳,今日在此用膳”

宫人忙吩咐下去,从安十分气愤,这天杀的狗男人竟要在这吃饭,难道他南国没地方给他吃饭了,竟无赖到如此地步!

没一会儿,香喷喷的饭菜已经摆上了,从安闻着食物的香气,肚子已经在抗议了。

晏华不紧不慢的用着早膳,他说“安安,我想跟你说些事情,不知你可否想听”

话落他微微抬眼望了望软榻的方向,接着又说“前朝太子历郜,和长公主乐萱流落多年也不知过的如何”说着将一勺莲子羹送进嘴里。

不出他所料,果然榻上的人有了反应。

从安压了压心中的怒火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太子晏华为从安盛了一碗莲子羹,细心的吹凉,放在身边的位置上。

“安安,过来吃点东西。”

从安走到桌前,坐在了晏华身边的位置上。

“你能不能…!”

从安话没说完,晏华用筷子夹了一块点心送到她嘴边,从安一下把他的手拂开,筷子落在地上声音清脆得很。

“太子殿下,要杀要剐随你,不必换着花样的羞辱我!”。

晏华不语,又拿了双新筷子,夹了块点心。

“先吃饭吧,吃完再说,我想,我要说的,安安会感兴趣。”

从安虽生气,但想到可能真的有兄长和姐姐的消息了,便拿起了汤匙,莲子羹清甜,温度刚好入口,玫瑰酥甜而不腻,香气四溢,是从安喜欢的,但从安也有些食不知味,晏华对吃东西不是很感兴趣,只是满脸笑意的看着从安吃,时不时给从安添菜。

早膳吃罢,从安忙问他“太子殿下,这下可以说了吗?”

晏华拿起手帕,擦了擦从安的嘴角。

“其实,你的皇姐和皇兄并不难找,乐萱公主当年流落街头,嫁给一个商户,你哥哥,当年被发配边关,不过我一句话的事情。”从安见他停下,便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帮她,从安想了想回道:“什么条件,太子殿下请讲吧。”

晏华笑了,眼神里满是温柔,但看在从安眼里却是无比怪异。

“从安,我要你嫁给我。”

从安一下子愣住。片刻后,从安并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反倒出奇的平静。

“堂堂南国太子殿下,居然要娶一个落魄的前朝公主?”

晏华不愿她这样贬低自己便说:“安安,我心悦于你,不会在意这些。”

从安笑了。

“你不介意,你当然不介意,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我呢?早就被踩进泥里了!你也别忘了,我们是仇人,国仇家恨,你觉得我应不应该在意!”从安的声音越来越大,说完,手都在微微颤抖。

晏华没再说什么,临走前说道“安安,无论如何,我是真心的。”

从安淡淡的回道,可晏华却听得一清二楚。

“我这辈子最大的罪过就是救你。”

晏华听到这句话,心抽痛的厉害。

晏华贵为南国太子,却流落到西北苦寒之地,又不得以装疯卖傻,这其实是南国皇帝造的孽,南国皇后本以许好人家,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可一次皇家狩猎,被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看到她英姿飒爽,一见倾心,强娶入门。十里红妆迎进太子府,可终究没得到美人的心。而晏华,并不是皇帝的亲生骨肉,纸终究包不住火,皇帝有所察觉,那时皇后被软禁,皇帝一心想杀了晏华,他一路靠装疯卖傻,逃过皇帝眼线,皇帝见他已经重伤痴傻,留了晏华一命,权当这二十几年的父子情分。

晏华就在那时被从安救下,第一眼见时,从安着粗布衣衫却难掩俏丽,她很聪明,会用泥巴把脸涂黑,也会用层层叠叠的衣服把自己塞得臃肿。但从不会对他这个痴儿有所隐瞒。

从安以为他什么都不懂,每天絮絮叨叨和他说话,晏华就知道她是那个名满天下的从安小公主了。

两人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下相依为命,被欺辱几乎是常事,每天没日没夜的维持生计,日子很苦,却好歹有彼此陪伴,从安待他很好,从安他叫阿晏,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有着极强的生命力,即使命运多舛,从安依旧努力活下去。慢慢的,晏华对她的感激,就渐渐变成了爱慕,那些灰暗的没有一丝光亮的日子,还好从安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得装成痴儿,对从安的爱意,他无法说出口,如今,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晏华也要把她留在身边。

从安在行宫中不吃不喝三日,也不见人,第三日,她打开门,侍卫刚想拦他,从安却很平静的说。

“去回禀你们的太子,就说,我想见见他。”

从安在宫女的侍奉下沐浴更衣后就在屋内等他。

屋内还是三匀香,从安最喜爱的香,从安未施粉黛,身上穿着轻薄的纱衣,青丝垂落腰间,肌肤胜雪,眸子中仿佛有水光。晏华来时便看到这样一副景象。

从安有意勾引,见他来,便上前,软软靠进他怀里,晏华一时惊讶,从安先开了口

“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这副身子了,太子殿下要的不就是这个吗,既然太子殿下要,我便给,只不过嫁给你,绝无可能。”

晏华的眸光一瞬间暗了下来,他抓住从安的肩膀,脸上满是怒意。

“为什么,嫁给我就这么让你厌恶,你宁可这样糟践自己!”从安看着他只是笑,晏华盛怒下将从安甩在榻上,欺身压上,从安的背被摔得生疼,她还是笑,胳膊勾住晏华的脖子。

“太子殿下,完事后,别忘了你的承诺。”

晏华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吓人。

两人的目光交汇,晏华的眼里是从安看不懂的情绪。

片刻后,晏华回复了往日的平静,手上的力道轻了许多,他轻轻摩挲着从安被他捏红的下巴,眼神中却多了一丝幽暗,此时的他虽平静,却阴沉的令人害怕。

“洞房花烛,还是留给我们成婚那日,安安,你说如何?这行宫被围的麻雀都飞不出,安安觉得,嫁还是不嫁是你说了算的么。”

从安一巴掌甩在晏华的脸上,晏华看着从安愤怒的表情,反而突然笑得开怀,他将从安紧紧拥在怀中,他自幼习武,力气本就大,仿佛要把从安揉进骨血里,全然不理从安的拳打脚踢,在她耳边说道“安安,你要明白,我可以等,但不知道历郜和乐萱还能在等多长时间”,从安一下愣住。

从安身子本就弱经过这一番折腾,体力不支,挣扎不动了,却不肯示弱,一字一句的说“你若敢动他们,我拼死也要和你同归于尽。”

晏华拥从安更紧了。

“也好,我们死都能在一起。”

“疯子,你这个疯子!咳咳”从安现在只想杀了他泄愤晏华对从安的不满视而不见。

晏华很小的时候就见过母后和一个人在寝宫里私会,他虽小,却也分是非,小晏华知道那是不对的,但他也不想母后因此被罚,那时皇帝只当晏华是他的亲生儿子,疼爱有加,经常教导他,“你是太子,身居高位,若是想要什么东西,就要想尽办法得到,无论什么,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最让人安心。”

晏华不否认,他从小就是个自私至极的人,当时他得知疼爱自己多年的父皇并不是自己亲生父亲,而且还要杀死他时,那是晏华最灰暗的时候,从安就是一束救命的光,晏华觉得,这辈子都不可能放她走了。

几月后,从安还是嫁了,自己已经在这泥沼里爬不出来了,她不能再看着兄姐泥足深陷,晏华给了从安新的身份,于三年前仙逝的御史走失多年的女儿,又是皇帝亲封的县主,身份尊贵。皇帝病重,早已成为傀儡,皇后出身将门,多年的权谋算计,皇帝还是斗输了。急火攻心,如今已是半死不活。即使有人看出这位太子妃身份蹊跷,却都知道太子才是未来的皇帝,也就都聪明的闭上了嘴巴。

从安也不再是从安更名为秦绾绾。

大婚当日,晏华十分高兴,而从安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两人喝下合卺酒,晏华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笑意,从安看着他,仿佛回到西北那间小屋子里,她一边绣一些花样赚钱,一边絮絮叨叨和晏华说话。

“阿晏,我跟你说,我以前可是公主呢,住的地方可比这里好多了,我真的好想父王和母后啊。唉,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那时晏华也是如此满脸笑意的看着她,只会笑嘻嘻的叫她“安安”。

此时此刻,晏华还是叫她安安,从安却不知为何,只想逃离。她冷冷回道:“太子殿下醉了,殿下该叫绾绾。”

晏华用大手捉住从安的手,包在掌心安慰的说道,“你永远是我的安安,身份只是权宜之计。”

从安没再开口,洞房花烛夜,本来是应是红烛帐暖,而从安只能感受到绝望,心里像有团吐不出的棉花,从安闭上了眼睛,晏华就着微弱的光,轻轻的摩挲着从安的脸,细碎的吻落在从安的额头,脸颊,唇角……

晏华的声音此刻有些低哑,“安安,不管你相不相信,五年前那场战事并非我所愿。只可惜我没有实权,无法阻止。”

从安眼角有一滴泪滑落到枕头上,不见踪影。

“可你终究是南国的人。”

晏华沉漠片刻。

“安安,能不能叫我阿晏?”从安自从来到南国,就再没叫过阿晏。

从安轻叹了口气,语气淡淡的没有一丝波澜。

“直呼太子名号,实在不合规矩,太子殿下自重。”

晏华看到从安眼中的冷漠,明白过来,这洞房花烛只不过是他一人的意乱情迷。从安明明就在他眼前,可他又感觉和她隔了万里一般。

那夜晏华把从安抱得很紧,不发一语,力道却又重又狠,和平常清冷温柔的他判若两人。从安无力反抗,只能承受,直到后来晕了过去。

“安安,给我生个孩子吧。”在从安晕过去之前,她只听到这样一句话。

第二天一早,从安晏华怀里醒来第一句话便是。

“你答应我的。”

晏华无奈道:“你姐姐在江南,兄长在边疆,且放宽心,等些时日,我定不会食言。”

从安终是放下心来。从安还是信了他。

自那之后,宫里人人皆知太子妃和太子恩爱幸福,伉俪情深,太子体贴入微,每日都要来陪太子妃。太子宫中只有这位秦绾绾一人,太子妃的身子不太好,终日病怏怏的,不过依旧能看出倾城之色,宫人们便也明白为何太子会疼爱这位太子妃到如此地步了,皇后为此和太子生了好大的气,可太子坚决不纳侧妃。

外人不知,皇后确是知道的,每次和太子一起请安时,她看得出那姑娘的眼里并无对晏华的爱意,年纪轻轻却心如枯槁,皇后虽然对太子不纳侧妃之事极为不满,但对这姑娘,她是心疼的,她也曾规劝晏华,也许放从安走是正确的选择,因为皇后知道,留在不爱的人的身边对双方都是煎熬,他和皇帝就是前车之鉴。

可晏华倔强的很,甚至有些偏执,那是第一次皇后对他的儿子感到无比失望,皇后总希望晏华更像亲生父亲一些,可他偏偏更像那个暴烈,偏执的皇帝。

但皇后对从安始终存了怜悯之心,想在晏华南巡时,将从安送出宫去,及时止损对两个人来说都好。

但皇后没想到,晏华会像疯了一样把人给截回来了,还杀了两个皇后的心腹,皇后那日召见晏华只说“好自为之吧,皇帝时日不长了,该为你做的,已经做过了今后你的事我不会再过问。”

晏华给皇后行了大礼,皇后挥挥手让他走,自那之后,母子间再不似从前。

很快,又是一年隆冬,从安最讨厌的季节,她怀了身孕。从安害喜害的厉害,面庞清瘦了不少,眼窝有些微微陷下去了,不过从安也终是有了点笑容在脸上,她虽然纠结,但每当感受到肚子里的孩子动的时候,从安仍感觉到了当母亲的微妙幸福,不论如何,这孩子终究是无辜的,她只恨自己太无能,想逃离这一切又始终逃不掉,反抗又好像以卵击石,晏华虽体贴,但却一直在拖延时间,从安看得出来,她并不想让自己见到兄长和姐姐,但如今从安也没办法,身怀六甲,身子又虚弱,整日没什么精气神,只能在宫中苦等。

从安左等右等,终于,那日大雪漫天,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高高的宫墙明明是大红色,却显得十分苍凉冷硬。从安的姐姐,乐萱被接到了宫中,从安挺着肚子迎了出来,乐萱从轿子里下来。

姐妹两个时隔多年,明明红了眼眶却说不出什么,乐萱比从安大两岁,可如今看来,却苍老许多,从安自怀孕身子就一直不好,面色有些苍白,瘦消瘦了不少,唯有肚子鼓鼓的。两个曾经风华绝代的公主,如今再见彼此,不及往日风华,无言凝望,也唯有泪水涟涟。

那日,晏华特地没来从安这里,时间留给两姐妹叙旧。

乐萱心疼的抱着妹妹,从安哭的泣不成声,“姐姐,我本不想如此”乐萱抱着从安连声安慰“我懂,姐姐懂,这不是从安的错”从安在乐萱怀里哭的像个孩子。

乐萱看到从安在太子宫中,又大着肚子,顿时便明白了,她又何尝不是,当年她趁乱换上宫女的衣服,逃出宫,流落街头,因美貌被人牙子发卖到商户家做丫鬟,后又被那商人强占,那人也是个好色之徒,后院的人换了一批一批,乐萱艰难的讨生活。这世道总是对女子更苛刻一些。

从安将她和晏华的过往,说给乐萱听,乐萱讶异:“怎么会?当年他带兵攻打大辽时好不风光!怎能轮落到装疯卖傻?”

一句话使从安愣在了那里,“姐姐,你是说是他带兵?攻打大辽?”

乐萱也愣住,“你竟不知道吗,那日他带着面具,不过我逃跑时无意间看到了他摘下面具,手下分明叫他晏华太子。”

从安仿佛被滚雷劈中一般,他口口声声说攻打大辽不是他本意,竟是哄骗她的。这些日子,晏华的体贴,细心她看在眼里,不断安慰自己那场祸事也许并不是他的错,从安信了他,可又一次被欺骗,果然,自己就是个笑话!

从安身子本就弱,一时着急气闷,竟呕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在醒来时,身边只有晏华,乐萱自然是没告诉晏华真相的,刚才从安晕倒时,晏华匆匆赶来,脸色很不好,看得出来很在意从安,吩咐人将乐萱送出宫。临走前,乐萱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我看得出来她身子大不如前了,我不在奢求别的,如果你真心待她,就保护好她,从安若有意外,我便拼死也要你的狗命!”晏华皱了皱眉“用不着你操心,我自会护着她。”

乐萱想杀晏华是真,可如今妹妹身孕,哥哥极可能也在他手上,她赌不起,只求从安少受点苦难。

半夜,晏华见从安醒来,忙问她。

“安安,怎么样。”

从安偏过头勉强说了一声“无妨”随即便拉住了晏华的袖子,语气是竟是说不出的绝望。

“让我见我哥哥,求你,不要再骗我,让我见他”从安带着哭腔,晏华见她哭了,将从安扶起抱在怀中。

“安安,我从未骗你。”从安痛苦的闭上眼睛,攥着晏华袖子的手指节发白微微颤抖,不愿再说话。

从安卧床了十多日,期间乐萱来过几次,晏华便不让两人再见了,从安昏昏沉沉的总想睡觉,梦里她还是那个小公主,皇兄偷偷给她出宫令牌,从江南归来给她带许多新奇的小玩意,乐萱最爱钻研吃的,从安最爱的地方就是乐萱的小厨房了,梦中的一切都很美好,可总是那戴着面具骑高头大马的人总是跑到她的梦里,撕开虚幻的梦境,每次从安都从梦中惊醒。从安知道,那人不是别人,就是晏华。

从安的肚子一日比一日大,身子却一天比一天弱,太医说,从安身子娇嫩,西北苦寒之地那几年的摧残,伤了身子根基,又日日郁结于心,怀孕也让她大伤元气,现如今也只能靠大补的药,吊着身子,让从安顺利产子。

晏华没有告诉从安真相,为此他还杀了几个太医,那日,晏华在书房独自坐了好久,他不敢告诉从安当年他就是那个带兵攻打大辽的人,当时,他正是春风得意,他知道大辽有个个十分受宠的娇贵公主,但怎么也没想到那会是他心尖上的人。

不灭大辽,可能他这一辈子也无法遇到从安,可没了大辽,他和从安只能是仇人。如今从安时日无多还是决定不告诉她真相,他只怕到死从安对他只有恨意。

从安一天比一天沉默,初春,万物复苏,冰雪消融之际,从安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小公主。而从安的身子也彻底垮了,从安每天的精神都不太好,她说最后的遗愿是去边疆看看哥哥。晏华只能答应,晏华之所以一拖再拖就是想让从安无依无靠,只能生活于他的庇护下,如此,从安便永远离不开他了。可如今,晏华看着从安深陷下去的眼窝,和过度苍白的脸,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残忍,卑劣。

不日,太子便带着太子妃远行到边疆找她的哥哥,山高水远,中原已到初春,可边疆依旧寒冷,不过那个最怕冷的小姑娘这次却没喊一句冷,清醒时面颊上总带着笑意。却始终不肯和晏华说一句话。晏华知道,是他自己亲手毁掉了那个充满生气,温暖的像个太阳一般的安安。

边疆的落日总是纯粹的令人赞叹,橘黄色夕阳照亮了半边天,没一会儿变成更热烈的橘红,从安坐在轿子里,晏华本想将人带来见她,从安拒绝了,她如今这副模样,只想远远得看哥哥一眼就好了。

从安撩开轿子,夕阳将从安苍白的脸映的通红,可现实总是辜负夕阳的温柔。

历郜曾经也是太子,也曾经意气风发,鲜衣怒马,俊朗高大生了一副好样貌,待人亲和友善,不知是大辽多少千金的梦中情人。

可如今呢,只见他一身破烂衣衫,身姿也不再挺拔,又瘦又黑,没了样子,趴在地上捡占满泥土的馒头,那商贩发现了他,拳脚结结实实地砸在历郜的身上,可他却只知道咯咯的笑。从安的视线一下模糊了,眼前只剩下夕阳血红一片,不知为何,历郜突然看向这边,从安愣了一下,只见他咯咯咯又笑了,笑的开心至极,从安不知道哥哥是不是认出自己了,即使她满脸的泪水却也向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从安想挣脱晏华的怀抱,奔出去,可她好像一瞬间被抽干了力气。又开始了,无穷无尽的睡意袭来,还带着喉头的一丝腥甜,什么也看不清了,天地间只剩下一片血红,不知是夕阳,还是那一片殷红的血迹。

一年后。

新帝晏华登基,世人皆知这位皇帝是个痴情种,还是太子时,便不纳侧妃,独宠太子妃一人,可奈何,这姑娘福薄,早逝。太子因此病了半年。不过,令人费解的是,他只为太子妃修了一个公主陵墓,并没有入皇陵。

但只有他自己明白,那个娇小却生命力顽强,有些娇纵却善良的从安,这一世若只当个无忧无虑的公主,肯定会有极灿烂华美的人生。他也明白,他的安安该是恨极了他,是不愿入皇陵的,这也是对他自己的惩罚,他一次又一次的欺骗,让安安一次又一次的绝望,是他不配和安安葬在一起。

前朝曾经有个极受荣宠的从安公主,可无奈红颜薄命,而如今也有一个康乐公主,是当今皇帝与最爱的亡妻所生,这位公主相貌极好像极了她那位早逝的娘亲,皇帝极宠爱她,在一岁时便给封号“康乐”。

但求她一生健康喜乐,一世顺遂。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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